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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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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使

沈懷梅在夢中聽了一晚上的陰謀詭計,第二天醒來果然精神不濟。在旁聽過數次密謀之後,她對這些的理解也有了大幅提升。即使在她看來,兩人想出來的計策,甚至算得上是簡單粗暴了。如此粗淺的計謀,原本應該是算計不到景國大名鼎鼎的攝政的。

她轉頭向景國的方向看去,卻只看到房間的墻壁。

但是,真實的景國確實如計策中一般發生了內亂。雖然不知道這一次,是否仍舊是兩人的陰謀。

她又將視線轉向齊昌兩國的方向,看到的仍舊是墻壁。這是當然的,她只是從床上坐起身而已。無論看向何方,都只能看到墻壁。

雖然不知道現實中的景國皇帝是如何考慮的。至少這一次,他選擇了先安內再攘外的路線。

對於這些國家啊,朝堂啊,權力之類的東西,沈懷梅原本是懵懵懂懂的。她的世界中,原本應該只有吃喝玩樂,兒女情長的。至於那些覆雜的,危險的東西,她沒有機會接觸,也沒有人會讓她接觸。

可誰讓她會做夢呢?

夢裏的慕子瑜就像是一位耐心的老師,帶著沈懷梅一點一點領略了權力的魅力。不僅是大權在握生殺予奪,也不僅是諸臣聽令如指臂使,而是一些更微妙的,更無法說出的感覺。

就像是看著之前輕蔑自己的人變得恭敬,或者是看著曾經無視自己的人變得諂媚。沈懷梅從來都是人群的焦點,她不曾落入谷底。跟著慕子瑜見識過那些人的醜惡嘴臉,再聽著他們的阿諛奉承,心情自然難以言喻。

接觸得越多,她也就越理解慕子瑜的選擇。沒有人能夠拒絕權力,而慕子瑜若是在榮國,便永遠也不可能得到如斯權力。無論他多優秀,他只是一介白身,也許他收到的輕蔑與不屑不會比景國少。而他終其一生,他能在榮國獲得的最高頭銜可能也不過是鎮國公的女婿。

這當然是一個人人艷羨的位置,可這不會是一個權臣的位置。

林巡之能夠成為同屆學生中最早出仕,官位最高的那個,不是因為他是鎮國公的女婿,而是因為他是右相之子。即便不與沈懷梅成親,林巡之也可以走到如今的位置。可這是留在的榮國的慕子瑜永遠也不可得的地位。

以前的沈懷梅對這些只是懵懂。可隨著她在夢中聽到越多,對慕子瑜的選擇理解得越深,她越覺得心灰意冷。慕子瑜有其一定要去景國的理由,他也的確位極人臣,也許不久之後,他還能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。

可他在景國越是重要,慕子瑜與她的緣分便越是淺薄。沒有人會希望景國的權臣和榮國鎮國公的女兒成親的。他們兩個的婚姻,無人祝福。就連她那個願意幫她逃婚的哥哥,也不會願意她嫁給未來的敵人。

是的,景國註定會成為榮國的敵人。每一個有逐鹿中原之心的帝國,都會成為榮國的敵人。雖然現實中的景國還沒有開始露出它的獠牙,但總有一日,它的兵鋒會揮向五國。

而這些,也都是沈懷梅從夢中學到的。

景國的亂象並沒有波及其他國家,在外的商隊也都順利地回歸了。他們將貨物全都放在會館中,一路輕車簡從地回來,速度比以往快了許多。

然而比他們更快的,是景國平息內亂的速度。商隊回來不到半個月,邊關就送來景國的傳訊。還附了一封景國皇帝親筆所寫的信,希望恢覆商隊,以及希望派遣使者出使榮國。

信上寫明了他們將派出新任首輔慕子瑜所率的使團,與榮國共商討歷大計。

榮國的皇帝召了左右二相共同商議,左相看完信便感慨:“曾經景國也出訪過榮國,如今二十多年過去,他們又來了。”

在場君臣三人都是二十年前的親歷者,左相一開口,另外兩人也都回想起了曾經。皇帝便說:“二十年前便是秦卿招待貴客,不如這次還是你來。”

左相起身一揖,說道:“為國分憂,臣義不容辭。”

皇帝仍舊眉間緊皺,他語帶苦澀地問:“可這一回,我們還能不同意嗎?兩位愛卿怎麽看。”

二十年前,景榮並沒有成功聯合,是有多方面原因的。不僅是因為榮國皇帝不想打,鎮國公不想打,還有因為景國驟起內亂,當年的使臣匆匆回國。

雖然以結果推論,謝衍出使說不定只是為了有借口躲出來,好做那只藏在最後的黃雀。但無論如何,如今的景國使團是平息了內亂的新首輔。景國如今已經安內,必然有志攘外。渴望更多功績的新首輔,一定也願意盡力促成兩國聯合。

可究竟要不要伐歷,榮國內部卻並沒有那麽堅定。皇帝,左右二相,以及遠在榮鎮的鎮國公,說不定並不能統一意見。而在這多方勢力之間,皇帝的意見是最不重要的。

榮國皇帝也是自知如此,才要與兩位丞相商量。可惜這兩個老油條,誰都不肯露個口風。

應付完了皇帝,左相跟著右相回到家中,點名要見沈懷梅。

“這事還是要看鎮國公的意思。如今咱們又見不著鎮國公,問一問他的女兒也是好的。”左相對右相如此說道,然而他心中如何想,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。

沈懷梅一被叫來,就接了一個大消息,慕子瑜成為景國首輔,而且還要出訪榮國。

這些日子,夢還在斷斷續續地做。她也算是陪著夢中的慕子瑜披荊斬棘,登上首輔之位了。可她沒有想過,現實中的慕子瑜也已經走到這一步了。

現實與夢境的同步,令她感到一陣恍惚。以至於,她幾乎沒有反應過來,慕子瑜將要出使,這句話的含義。

左相看她出神,也猜到幾分,於是又換了種說法,直截了當地問:“若是如今,鎮國公可願意出兵伐歷?”

沈懷梅反問:“當初組建商兵,不就是為了不動兵戈嗎?”

右相接話:“此一時,彼一時。無論什麽時候,歷國總歸是心腹大患,不是賣賣糧草就可以解決的。”

這道理沈懷梅也懂,她只是不希望父兄上戰場罷了。於是她說:“邊關情勢覆雜,父兄也不會寫在心裏。兩位丞相若是想要知道,不如直接送信給邊關吧。”

兩位丞相本來也沒有期望從沈懷梅這裏得到準確的消息,便放她走了。只是沈懷梅離開前,還感覺得到左相那微妙的眼神。

右相也同樣註意到了,他皺了皺眉,拉回左相的註意力:“你是怎麽想的?歷國是一定要打的,可怎麽打,打下來的地方怎麽分?”

左相瞥了右相一眼,答道:“那些都是小事,問題是伐歷之後,我們又該怎麽與景國相處。”

右相聽了又開始發愁:“他們剛剛經歷內亂,就有餘裕籌備出征之事,其底蘊不可想象。若是我們再在伐歷之事上吃了虧,到時候景國直接一路南下,連我大榮也一起端了也未可知。”

左相卻沒有相這般憂愁,他指了指門口,說道:“當初不就是為了牽制景國,才想要與齊昌通商的嗎?而且,你選了門好親事啊。”

右相以為左相是在誇讚鎮國公,仍舊發愁,“鎮國公一門自上次邊禍,也元氣大傷。二十多年過去,也沒見他養出前代的繁榮來。”

左相但笑不語。他說的並不是鎮國公,而是沈懷梅。慕子瑜那個名字一出,他就認出來了。這就是被沈懷梅當成寶貝一般送去景國的,那個謝衍的私生子。

左相雖然不知兩人情誼。可看這小子剛剛奪位,不好好留在國內安慰局勢,反而著急出使的樣子,就知道他餘情未了。只希望這小子能有他爹當年的魄力,直接架空皇室,自己掌權。到時候,他一定送沈懷梅去和親。

沈懷梅還不知左相在打她的主意。

得了消息之後,她先去尋慕娘。成親之後,她與慕娘見面並不算頻繁。只是每次心情不好,她都願意去找慕娘坐一會兒。聽慕娘隨手彈些不成調的小曲,心也仿佛能靜下來。

沈懷梅已經不會從慕娘身上找母親的影子,可慕娘卻又好像真的變成了她的另一位母親。

兩人總會有許多話題可說,卻鮮少提及慕子瑜。慕娘甚至曾說:“自他離家,我就沒有期待他會回來。”而作為期待著他的回歸,卻又不敢說出口的那個人,沈懷梅始終保持沈默。

這一次,沈懷梅便要向慕娘給宣布,慕子瑜將要回歸。即使她努力裝作不在意,卻也掩蓋不住語氣中的雀躍。

之後,她又回了鎮國公府一趟,卻沒想到這次父兄都沒有捎帶信件回來。不過既然已經去見了祖母,她便跟著佛祖一起念誦了一小段佛經,上香的時候還偷偷地在心底還願。

待她回到右相府,天都黑了。

那一晚,她仍舊在做夢。夢境中的慕子瑜有些忙碌,剛剛經歷了內亂的國家需要安定,可他們卻急忙忙開啟了對齊昌兩國的征戰。而兩國已經兩敗俱傷,景國大軍揮師南下的時候,他們已經沒有抵抗之力。

這是一步險棋。若是被歷國知道景國內部空虛,說不定會被趁火打劫。而雙線作戰,對於剛剛經歷了動蕩的景國來說,還是太吃力了。

可偏偏他們成功了,成功地吞並了齊昌兩國。

在夢中,沈懷梅聽著君臣二人興奮地對談,聽著他們暢想著一統天下,仿佛也能看見那個意氣風發的慕子瑜。少年的眸中應該帶著狡黠的光,就像沈懷梅曾經見過的那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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